11月30日，上午10:00
一号超级避难所，中央指挥大厅外走廊，距离预言中的末日时刻，仅剩二十六分钟。
中央大厅内，巨大的倒计时显示屏上，红色的数字无声地跳动着，每一秒都象重锤敲在人心上，技术人员在核对各项观测数据，声音压低，步履匆匆，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。
然而，在这片极致的压抑中，有一个人却显得格格不入。
陈青靠在冰凉的保温墙壁上，神态是从未有过的松弛，他甚至还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水果硬糖，慢条斯理地剥开糖纸放进嘴里。那细微的甜味，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。
蒋瑶从走廊另一端走来，手中拿着一块平板计算机，看到陈青这副模样时，也不由得愣了一下。
“你倒是轻松。”
蒋瑶在他面前站定，语气听不出是感慨还是无奈，“所有人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。”
陈青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，“该做的，能做的，都已经做完了，剩下的，就是等待结果。这一次，有金乌-涅盘和生命线，还有你找到的规则洼地，在这样的避难所里，比我以往的任何末日经历都更有安全感。”
他的目光在蒋瑶脸上停留片刻，“说起来，能和你这样的战友一起走到最后，感觉还不错。”
“战友？”
蒋瑶挑了挑眉，她向前凑近半步，压低了声音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调侃道，“不是炮友吗？”
蒋瑶咬着水润的嘴唇，眼神带着点挑衅的意味，陈青的心脏不争气地猛的跳了一下，随即叹道，“时间不对，地点不对，可惜”
蒋瑶吃吃笑道，“想报复？等下次重生后吧！”
小妖精！陈青无语。
蒋瑶收敛笑容，将手中的平板递给他：“喏，洞察计划最后的数据，一切正常，太阳活动平稳，太阳风参数、宇宙射线背景、近地空间环境所有指标都在正常波动范围内。”
陈青接过平板，目光快速扫过那些绿色的、代表着安全的数据流，眼神没有丝毫意外。
“你觉得这次会不一样吗？”
蒋瑶忍不住问，声音里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。
陈青没有直接回答，他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，一个纯粹属于战友之间的动作。
“走吧，去里面，和大家见最后一面”
他率先向指挥大厅走去，背影依旧挺拔，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。
蒋瑶看着他的背影，又低头看了看平板上那些完美得令人心慌的数据，那些玩笑话带来的短暂轻松瞬间消散，取而代之的，是沉入心底的、对未知最后时刻的巨大寒意。
一切正常。
这恰恰是最恐怖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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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点26分，末日倒计时归零。
预想中的天崩地裂并未发生，指挥中心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静谧。
然而，这静谧之下，是监测仪器上载来的、更为深层的疯狂。
“报告！”
一个紧盯基础物理参数屏幕的研究员声音发紧，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，“基线-7真空光速测距串行，出现无法解释的系统性负偏差！数值在，在持续缓慢下降！”
“确认仪器状态！”
王前声音立刻响起。
“自检通过！已排除所有已知干扰源！衰减，是客观存在的！”
这声确认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，涟漪迅速扩散。
“引力波背景出现持续性低频扰动！不是瞬发事件，象是，象是空间结构本身在被持续拉伸！”
“地月测距数据异常！月球轨道正在非正常扩张！”
“量子真空涨落探测数组，读数正在归零！重复，真空能级在下降！这，这违反了量子场论的基本假设！”
一条条报告，不再是描述温度、气压现象，而是在描述规则本身的崩塌。
指挥中心里，顶尖的科学家们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茫然和一丝恐惧。
他们熟悉的宇宙，正在从最基础的层面开始解体。
“集中所有算力！”
王前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斗，但依旧强自镇定，“构建综合模型！把光速变化、引力扰动、真空衰减所有异常量据全部导入！我要知道这些现象背后，最底层的共同驱动因素是什么！”
超级计算机无声地全速运转，巨大的主屏幕上，无数复杂的数据流交汇、碰撞，一个初步的、粗糙的能量流动模型开始逐渐浮现。
几分钟后，模型稳定了下来。
屏幕上展示的不再是星图，而是一个抽象的、代表太阳系空间能量密度的三维网格。
此刻，这个网格正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褪色，仿佛某种无形的力量正从太阳系的内核局域，将某种本质性的东西源源不断地抽走。
能量的流动并非爆炸性的散射，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、定向的、高效率的流失。
那位最先发现光速异常的青年科学家，死死盯着那个能量流失的模型，声音干涩：
“能量守恒定律，在我们太阳系的尺度上，被打破了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，转向众人，眼中充满了认知被颠复的震撼：
“所有的数据都指向同一个结论：有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泄洪口被打开了。它不是常规的能源衰竭，不是恒星自然的生命周期，这是一种超越我们现有物理学的、系统性的能量流失！”
“流失的效率高得不可思议，目标明确，几乎，几乎象是一种”他查找着词汇，最终艰难地说道，“一种工程行为。”
“工程行为？”
一位老派物理学家立刻反驳，“你的意思是，有人在偷我们的能量？证据呢？这更可能是某种未知的宇宙自然现象！比如，高维空间的能量泄漏？或者我们触碰了某个物理定律的边界？”
青年科学家指向模型上那清淅得可怕的能量流向，“看这个流向！如此有序，如此高效！自然界的能量耗散是混乱的、熵增的！但这，这太干净了！干净得不象自然现象！”